![“口罩獵人Mask Hunter”林棟-土耳其採買口罩到60億訂單](https://turkeyasian.com/wp-content/uploads/2021/02/hqdefault-3.jpg)
土耳其華人網 Turkeyasian.com 新聞報導:2019年12月初,中國新冠疫情暴發,以口罩為主的防疫物資急缺。 2020年2月,林棟受客戶和朋友委託隻身前往土耳其採購口罩和熔噴布。
在土耳其,他意外成為一部紀錄片的拍攝對象。在長達兩週的跟拍中,林棟展示了他作為一個商人身攜巨款在國外採購醫療物資的經歷。在生意和生命都面臨威脅的情況下,林棟的遭遇堪稱奇遇。
一個同時具備商人敏銳和賭徒氣質的人,在黑天鵝事件中脫離既定軌道,反而被激發出更多的能量。成名、受困、“賭博”、得失,人性的複雜和幽微折射了時代的底色。
土耳其“大考”
林棟覺得土耳其之行是對他的一次“大考”。 在新冠疫情暴發之前,林棟在醫療行業摸爬滾打了9年。其間,他曾獲得投資機構2億元的融資,也曾數次面臨經營危機。 “2020年春節,我個人賬戶上的所有現金只剩下50元。”
9年的打拼過後,這位31歲的商人只覺得迷茫。
“疫情之後,我陸續接到一些朋友和醫療機構的需求,幫他們買口罩。”初期,林棟通過電話遠程聯繫土耳其購買,在給對方打了七八百萬人民幣之後,約定的貨物遲遲沒有發出,口徑一天一變,“雖然疫情初期情況復雜多變,但是總這樣我心裡沒底了。”
2020年2月8日,林棟決定動身前往土耳其伊斯坦堡,他清楚的記得當天是元宵節,也是香港和大陸閉關的最後一天,通關的車隊看不到盡頭。林棟在最後幾小時里通了關,但他還是錯過了當天的飛機,在機場的長椅上睡了一夜。
“以前誰看得上口罩(生意)啊,沒什麼技術壁壘,門檻低,行業又小。”疫情暴發,口罩成了緊俏的“硬通貨”,林棟成為土耳其眾多中國買家中的一員。平時一兩角錢一個的口罩在土耳其市場價飆升至4里拉,相當於人民幣4元錢。
隻身攜帶六七千萬元的林棟很快成了“名人”,當地很多人都知道有個有錢的中國人來這裡買口罩,而且是急需。
“後來雇了保鏢,我覺得還是很有必要的。”林棟事後得知,有一群人曾要綁架他,但錯把一位“幫他跑腿的小弟”綁架了,索要20萬美金,最後伊斯坦堡的警方把其解救了出來。
林棟後怕,他開始意識到帶著太多錢,又跟當地沒有任何原始連接,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就覺得非常危險了,有一群人在我住的酒店裡盯著我。”強烈的危險信號讓林棟開始連夜找保鏢,僱傭流程是先支付定金,金額是兩三萬美元, “後來他來了我才覺得安全,一米九幾的僱傭兵出身,牛高馬壯的。”
安全問題解決了,更多的變數還在等著他。
3月中旬,大規模口罩生產線的鋪設,讓中國告別口罩難求的局面。 “口罩3月下旬空運回國的之後,價格就已經‘崩了’。”
《口罩獵人》的拍攝節點恰好記錄了全球疫情暴發的前夜,林棟在土耳其的主要購買物資也從口罩變成了熔噴布。
“3月中,中國開始平穩,全球多點暴發。我們要做決定了。”口罩的大規模擴產和熔噴布的巨大空缺讓林棟看到市場的走向,“當時簡直全世界的熔噴佈都湧向中國,巴基斯坦的、伊朗的、土耳其的、歐洲的,(熔噴布)太緊俏了。”
在土耳其購買熔噴布,林棟處處碰壁,貨難找、人難找、工廠也難找。
熔噴佈在土耳其價格飆升,林棟回憶在三、四月土耳其的“黑市”裡,熔噴佈從此前的一噸2萬漲到了90萬,且求貨者源源不絕,當時海外美元的結匯是7.2,近期是6.44左右,“你算算這中間掉了多少個點,光是進出換匯就損失了挺多的。”
但當時的情境中,熔噴佈成了最重要的東西,換匯折損和交易風險的優先級都得往後靠。
賠了8000萬
林棟在海外苦苦尋找熔噴布的時候,國內市場也在急切尋找以最快速度解決熔噴布產能不足的問題。
熔噴布又被稱為“口罩的心臟”,它以一種高熔融指數的聚丙烯作為材料,用只有頭髮絲三十分之一直徑的纖維以隨機方向層疊成膜,來起到過濾細菌,防止病毒傳播的功效。
“中石化、金發、道恩這幾家企業的熔噴布產能一上來,中國的熔噴布產能一下子擴張了幾百倍。”
2020年7月22日,林棟輾轉回國。他早前在土耳其簽訂的高價熔噴布訂單成了燙手山芋,一家山東買家,拒絕承認這批熔噴布的合格性。
林棟介紹,在國外進行物資採購期間,在簽訂合同之前都會向中國的買家發布檢測報告,合格後方可簽約打款。這筆8,000萬元的熔噴布訂單的檢驗報告和數據參數在下單前均得到買家的確認,“貨發回去,國內價格暴跌了,他說我測出來這個數據不達標。”
7月24日,林棟前往山東解決訂單問題,被山東省東營市公安局東營港經濟開發區分局以“合同詐騙案”逮捕。
《監視居住決定書》寫道,東營港經濟開發區分局正在偵查山東亞邦化工科技有限公司被合同詐騙案,因符合逮捕條件、案件的特殊情況或者辦理案件的需要,對林棟採取監視居住措施。
林棟需要承擔疫情變化期間的時間差和時空差等全部客觀因素,並“賠付”8,000萬才能重新獲得人身自由。這讓他繼因疫情被困土耳其之後,再次被長時間困在一個地方。
“比起和他們打漫長的官司,趕緊出來賺錢更重要。”12月 31 日,林棟拿出 2,000萬現金加4,600萬的擔保,離開了山東。
此時,國外疫情戰況慘烈,中國成為全球醫療防護物資的主要出口國。
林棟此前因疫情平穩沒能運回國的口罩再次成了硬通貨,他年初在土耳其、沙特阿拉伯等國購買的一億多個口罩,事實上只有幾千萬個運回中國,一億多個則被迫囤積在了各國的倉庫裡被林棟“就地消化”,此前運回中國的熔噴布則被製成口罩,發至世界各地。
“你說好不好笑,我後來在10、11月份又幫金發出口了300噸的熔噴布到土耳其去。”林棟形容他和金發科技的關係是“相愛相殺”,金發的飛速擴產讓林棟在國外採購的熔噴佈成了燙手山芋,中國疫情的平穩和國外疫情的暴發又讓金發同樣陷入僵局。
林棟和金發是當時疫情中飄搖不定的民間企業的縮影。
“跟少的人做多的生意”
短短半年,國內外的境況發生逆轉,但“戰況”也愈加明晰。 對於林棟來說,此時他仍然具備優勢——中國醫療物資產業的大規模擴建和中國疫情的平穩,使得中國企業需要了解國外市場、有外貿經歷的人。
林棟在土耳其等國積累的貿易資源派上了用場。
“年初買的口罩,有的運回中國不合算,我們就在土耳其捐給了各國大使館。”當時國內外局勢瞬息萬變,他不得不緊急尋找解決辦法。林棟坦言他想通過給大使館捐贈的方式接觸到其他國內的醫療物資銷售渠道,“做生意有很多選項,我要做的是創造這個交互的關係。”
同時,《口罩獵人》的播出也讓林棟在行業內開始小有名氣,名氣則能網羅生意。
“生意說白了就是買和賣,只是重點是和誰做生意。”林棟的生意今年有了很明顯的起色,跟訪中,他的行程非常滿,幾乎每天都和不同的生意夥伴應酬談合作,常常一天中身處幾個城市,電話更是經常不間斷的打進來。
“(生意)在做的過程中,合作夥伴就出現了。比如你有貨,就會有靠譜或者不靠譜的人來找你,你衡量之後,收錢就好了。”林棟堅持跟少的人做多的生意。
金發科技成了他回中國後重要的合作夥伴。採訪中,林棟常感慨金發“把把押中”,而自己曾“對方坐莊我坐閒”,險些慘敗。
所有商人都在賭。
“說到熔噴布,金發最有發言權。他們當時很快就研製出了熔噴布的原料——熔噴料,幾百台熔噴機一發動,熔噴布產量像個原子彈頭一樣迅速擴容。”林棟說。
金發科技是廣州的一家化工新材料科技上市公司,也是亞洲地區著名的改性塑料生產企業。
“大年二十九,金發成為第一批被廣東省聯防聯辦列上防疫生產名單的企業,要求我們做防疫物資。”金發科技董事長袁志敏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金發此前是醫療防護服材料的製造企業,但因為此產業的特殊性,常年來這塊業務並不是集團重點。
“醫療物資市場原來很小,以前全國一年才60億個口罩的產能。”大年初六,金發組織技術人員回來研究工藝、配方、生產流程,金發廣州華南公司率先復工復產。
熔噴料技術攻克後,金發一下接到兩萬多噸熔噴料訂單。
“後來又說無紡布不夠了,金發就用十天時間從海外買回了產品線。”袁志敏清楚記得當時爆炸性的混亂市場,熔噴布有的被炒到兩三萬一噸,也有的被炒到七八萬一噸。
醫療物資生意成了今年的主流,金發自產自銷熔噴布之後,開始鋪設口罩生產線。
“一個月我們就形成了400條口罩生產線,一天能為市場提供3000萬個口罩。到了4月底,有了歐洲和美國的大批訂單。”袁志敏回憶。
“3月的時候已經不是中國人要到國外去找口罩,而是海外來中國找口罩。”疫情給國內的企業帶來機會。袁志敏說,如果不是今年的境況,國內的醫療品牌要多少年才能得到國際認可,“這是個加速器,我們不想把它當短期生意來做了。”
成為漩渦中心
做生意要看“風向”。 醫療物資生意成為當下“最賺錢”、現金回流最快的生意,《口罩獵人》讓林棟成名的同時也讓他成為了資本追逐的對象。
林棟直言,有了知名度之後讓他獲得了實實在在的好處,少了很多做生意的鋪墊過程和非必要性距離。
前些年,林棟想買一些藥廠、工廠,他不希望被人說是個“二道販子”,但他的很多想法和計劃無法付諸實踐。
“我們如果想做一件10個億,甚至產值超過100億以上的事情,那是少不了要有合作的。”林棟說。
名氣給林棟帶來更多資源和選擇,也讓他或主動或被動的成為疫情物資生意的資本漩渦眼之一。
在以林棟為中心的漩渦中,接近他的人、投資他的人,都在加速漩渦的滾動,兼具能量和破壞力,而全球疫情在助推這一切。
“他們認為我在賺快錢,起碼比他們的行業要快得多。”資本湧向林棟,醫療物資產業成了生意人們眼中回報最快、性價比最高的投資,一些房地產商、投資商希望把手裡的流動資金放在林棟的生意裡“錢生錢”。
他意識到,外來資本的主動、大量進入,讓醫療物資行業的盤子迅速擴大,這帶來風險。身處漩渦中心,林棟最直觀的感受是跨行業者越來越多,他認為一個領域無序擴張的典型特點就是主要參與人群不是本行業的人。 “以前合作夥伴都是醫療行業的,現在各行業的都有,本行業的人會保守些。”
林棟在有計劃的完善自己的商業系統:通過資金和渠道,把供應商和銷售端聚合起來。
“口罩行業,以前可能全世界100億的產值都不到,手套過去也只賣一兩毛錢一雙。”林棟直言,漩渦之下亂象橫生。客戶來源和交易的持續性決定了有些人需要快速回籠資金,又想高價賣,最簡單的方式是轉手給下家。這些人從一級分銷商開始倒手,層層傳遞下去,疫情中的一部分物資成了這樣一個傳遞的遊戲。
“資本加持下很多人不是單純想做生意了。”
林棟不再願意接受短期訂單,“1,000萬已經是小生意。從我們目前的工業結構來講,我是交不出來的。”他解釋,小的生意,交期就短,且風險性高,“錢要么打水漂了,要么被騙了。”
根據經驗,林棟意識到,長線訂單因為周期漫長,需要有不可撤銷的信用證,錢放在花旗銀行里,無論以後如何,訂單都很難耍賴。
“但是跟一個普通的黃牛做小生意,他耍賴的空間就很大了。”
商人或者賭徒
在人能控制的範圍之外,疫情物資生意還有更多變數。
2021年1月初,河北省邢台市南宮市出現新增本地新冠肺炎確診病例和無症狀感染者,而林棟的一個口罩工廠就在南宮市。
“過去我們幾乎不會去考慮合同背後的一個條款,就是所謂的遇到自然災害會怎麼樣,現在這是一個重點考慮的問題。”林棟在南宮的工廠因為疫情,大批貨物無法交付。
“新冠條款”成為當下世界範圍內貿易的重點條款,林棟的國內合同和外貿都會在關於新冠的條款上和合作夥伴反复討論,如果因為新冠停產了,這個責任怎麼算?算自然災害還是雙方共同擔責?責任的比例怎麼分擔?是換新的工廠還是用別的途徑繼續供貨?
“過去發生這種事的情況的概率太小了,現在這個比例是50%。”河北疫情的中心發生在南宮市給林棟的“魔幻生活”再添一筆,對於當下以國際貿易為主力的疫情物資生意來說,新冠疫情與之共生。
一年後的林棟對商人的身份也有了不同的理解。
在採訪之前,林棟介紹自己此前的身份是創業者——通過給投資人講PPT的方式獲得融資,繼而進行商業互聯網領域的嘗試——領域是“互聯網醫院”,讓人們足不出戶就能在網路上看病。 9年的嘗試中,林棟屢戰屢敗。
“如果不是這次疫情,不知道現在的我會是什麼樣子。應該還是個中規中矩的‘創業者’。”
眾人蜂擁而至的疫情物資生意經過一年的大浪淘沙,林棟成了留下來的人。年底,林棟簽下了出口海外的60億訂單,他的“大考”出分了。
在後來的跟訪中,林棟的狀態與之前相比有了不小的變化,他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是一個真正的商人了。
在林棟的老家廣東湛江,賭博文化“下沉”到每個村落。林棟很小的時候就拿學費和零用錢去村里的賭場賭,有時候能贏不少,有時候輸掉學費。
對於商人和賭徒的邊界,林棟不是很能說得清。黑天鵝事件讓他脫離目力所及的既定軌道,過往的積澱和嗜賭的匪氣讓他在時代的潮水中改變航道。
成名、受困、“賭博”、得失,林棟的遭遇具有不可複制性。 在《口罩獵人》的尾聲,林棟曾回答關於疫情物資生意的“道德問題”。當時他表示,中國人做這個生意沒有問題,只要在國際貿易中使用的是合規的交易手段,生意就是生意。
當時還是新冠疫情的初始階段,在眾多主流的疫情相關人物中,他顯得格格不入。
一年過去,重新回答這個問題,林棟說,“我不希望這個世界變得更壞,所以我的生意更好。我希望世界更好,我們都在正常的秩序下貿易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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